赵丽宏:上海的春夏秋冬

  赵丽宏:上海的春夏秋冬

  春:鸟儿从哪里飞来

  一个住在市区的朋友欣喜地告诉我,他家的阳台上,飞来了燕子。两只燕子天天在他家的阳台上飞进飞出,从窗外的树林里衔来了泥和草,在阳台顶部的墙壁上垒起了一个小小的窝。朋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燕子,唯恐惊扰了它们。在春天的暖风中,人和燕子相安无事,燕子在朋友的眼皮底下,过起了它们的小日子。燕子在小巢里生蛋,孵出了小燕子。燕子父母早出晚归,为儿女觅食,小燕子在阳台下的巢穴里一天一天长大,最后跟着它们的父母飞出小巢,消失在城市的天空中。

  朋友的欣喜,也感染了我。燕子在市中心的阳台上筑巢生活,以前难以想象。上海这座城市,过去在人们的印象中,是冷冰冰的水泥森林,是人声嘈杂、机器喧嚣的地方,天空中有飘扬的烟尘,除了麻雀,难得看见飞鸟的翅膀。现在,情景已经大不相同。当冬天告退,春天的绿意在大地和树枝上闪动时,鸟儿们从四面八方飞来了。麻雀们依然在一切它们可以飞抵的地方嬉闹,但它们已经不再会感觉孤单。在这座城市里,可以看到无数种飞鸟的行迹,可以听到它们音调不同的鸣唱。

  我书房的窗外有两棵樟树,那里就是鸟儿们春天的舞台。在闪烁的绿荫中,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飞鸟。白头翁、斑鸠、乌鸦、喜鹊、鹧鸪,还有很多我无法叫出名字的美丽的小鸟,它们的彩色羽翼,犹如开在绿荫中的花朵。它们有时匆匆飞过,在枝头停一下,又匆匆飞走,有时成双成对地飞来,躲在摇曳的枝叶间缠绵。它们的鸣唱,在春风里飘漾,是天地间美妙的音乐。我常常感到奇怪,这些自由的飞鸟,曾是城市的稀客,现在,它们是从哪里飞来?

  我看着鸟儿们从我窗前的树荫中飞起来,看它们振动翅膀,优雅地飞向远方。远方,千姿百态的高楼参差林立,确实像是水泥的森林。这样的森林,当然不是鸟儿们的归宿,但它们竟然在这座城市中找到了自己的栖息之地。

  夏:寻找清凉的风

  很多人在感叹:夏天越来越热。

  走在街上,看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地上的斑斓金光,希望能有几丝微风吹过,送来一点清凉。洒水车无声地开过,把凉水洒在发烫的路面上,只见水气蒸腾。年轻人缤纷的穿着如彩色的浮萍,在热流中飘动。他们轻盈的脚步扬起微风,似乎是在炎热中寻求清凉。他们手中的可乐雪碧和冰淇淋,引起我对昔日棒冰和酸梅汤的回忆。可这些甜腻的冷饮无法驱逐人们心头的燥热。

  年轻人手中拿着的东西,最多的不是冷饮,而是手机。几乎是人手一部,边走边说,边走边看。一部手机里,似乎隐藏着他们所有的生活,所有的悲欢哀乐,所有的好奇和希冀。然而手机绝不是防暑降温的用品,我听到那些对着手机大声喊叫的声音,感觉热风扑面。

  离开地面,走到地下。上海人出行已离不开地铁。地铁在地下开得平静安稳,车厢里有空调,人虽多,但很清凉。有些情景,地上地下是一样的,很多人手里握着手机,说话,发短信,看微信,甚至还在手机上看电影。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,却拿着一本书,站在车厢里,静静地阅读,沉浸在书为她展示的世界里。我站在这个女孩身边,感觉到一股清风吹来。

  其实,这个女孩并不是孤单的。在夏天,我曾经参加过这个城市举办的各种各样的读书活动。在图书馆,在学校,在居民社区,人们为书而集聚,为书而陶醉,读书在人群中蔚然成风,爱书的人,有孩童少年,有年轻人,也有老人。在每 年一度的上海书展上,无数新书在等候着爱读书的上海人。在这里,可以遇见兴致勃勃的读者,也会遇到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作家。

  一个孩子在他的读书感想中这样说:读好书,就像是迎来一股清凉的风,吹进了我心,驱逐了我心里的烦躁……孩子的话,在我心里引起共鸣。我们这个城市,风中有书香的气息,这让我欣慰。这样的风,不正是夏日里清凉的风吗?

  秋:银色的激情

  自然界的一年四季中,色彩最丰富的其实是秋天。秋天是成熟的季节,也是生命更新换代的季节,春夏的绿色,在秋风中千变万化,呈现出无数奇妙的颜色。在上海,也可以欣赏到大自然的秋景,只要有树,有绿地,有花草繁衍的地方,秋光便在那里烂漫。秋风起时,飘旋在风中的落叶,就像翩跹的蝴蝶,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飞舞。

  空气中也有秋天的气息。那是优雅的清香,是桂花的香味。在我的记忆中,从前的上海,只有去桂林公园,才能闻到桂花的香味。而现在,桂花的清香飘漾在我们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。我不知道,这么多的桂树,是什么时候种的,种在什么地方。

  如果人生也有四季,人生的秋季是什么颜色呢?有人说应该是银色,在城市里,到处可以看到银发的人群。不要以为这银色是凄凉的晚景,是寂寞和孤独,我发现,在这座城市里,进入秋季的人群,依然生机勃勃,对生活充满了激情。

  早晨去公园,遇到的大多是银发老人。他们在唱歌、跳舞,打太极拳,朝霞把他们的银发染成一片耀眼的金红。他们中的很多人,在年轻时代也没有这样激情洋溢过,到了银发时代,竟然都如苏东坡所唱:“聊发少年狂”。我注意过老人们的表情,他们开朗乐观,目光明亮,他们用歌声,用优雅奔放的肢体语言,诉说着对生命的热爱。有一次,我被邀请去图书馆参加老年大学的诗歌朗诵会,朗诵者都是退休的老人,他们声情并茂地朗诵诗歌,朗诵散文,文学成为他们晚年的美妙伴侣。

  这个城市,老年人已是人群的主体,如果老人在这里没有快乐的心情和幸福的生活,这个城市不会是一个可爱的城市。让人欣慰的是,秋光中,到处可以看到老人们年轻的身影,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歌声和笑声。这使我想起刘禹锡的《秋词》: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”。

  冬:在天上俯瞰人间

  在一个冬天的夜晚,我从国外归来。飞机的终点是浦东机场,空中的最后一程,飞越了繁华的市区。从空中俯瞰我生活的这个城市,如同梦幻世界。

  飞机在下降,我的额头贴着舷窗,视野中明晃晃一片。迎面而来的,是无边无际的灯光,墨色的夜空被地面的灯光映照得通红透亮。天幕之下,灯的江河在流淌,灯的湖泊在荡漾,灯的汪洋大海在起伏汹涌,地平线上,灯的丘陵逶迤,灯的峰峦相叠,灯的崇山峻岭绵延不绝。变幻无穷的灯光,用无数直线和曲线,用斑驳陆离的色块,勾勒出无数幅印象派的巨画……从清寂的空中俯瞰人间的缤纷繁华,反差是何等强烈。灯光使我目眩,使我异想天开。这五光十色的灯光中,有钻石的璀璨,翡翠的文雅,有(www.lz13.cn)水晶的剔透,珍珠的皎洁,有琉璃的晶莹,玛瑙的温润……仿佛全世界的珍宝此刻都聚集在这里,汇合成一个童话的世界,一个给人无穷遐想的天地。

  灯光是什么?是人烟,是人的智慧和财富的结晶,是人的憧憬和向往的反射,是梦想和现实之间的美妙桥梁。灯光可 以让人展开想象这翅膀,飞翔于理想和梦幻之间,灯光中发生的无数故事,也许正是把梦想变成现实的故事。而这些故事的主人,是今天的上海人。灯光中,大自然的四季失去了界线,即便在寒冷的冬天,也能从这一片辉煌璀璨中感受春的温情,夏的热烈,秋的清朗。

  很多年前,我也有过夜晚飞抵上海的经历,在我的印象中,这是一个暗淡的城市,寥落的灯光使我沮丧,使我感受到我们和世界的距离。我眼前的灯海,大概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大都市媲美。我走下飞机,乘车进入市区,灯光由远而近,从空中俯瞰时的那种神秘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琳琅的耀眼,是实实在在的辉煌。

 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中,我忽发奇想:如果我是两百年前的一个渔人,每天夜晚,将一叶小舟停泊在荒凉的黄浦江畔,与我相伴的,是无边的黑暗,还有无尽的江涛。月黑之夜,手提一盏小小风灯,独坐在船头凝望夜色,但见天地如墨,火苗在风中摇曳,灯光照不出两三尺远,江滩芦苇将巨大的阴影投在我四周。这样的黑夜,只能蒙头睡觉。一觉醒来,两百年倏忽过去,出现在眼前的,正是我此刻见到的灯山灯海,这时,我这个两百年前的渔夫该如何惊诧?这将夜晚变成了白天的灯光,我连做梦也没有见过,面对这样的灯光,我大概只能断定,这是梦游,是梦中踏进了天堂。

  人生如梦。能把梦境变成现实的人生,应是美妙的人生。在渐入佳境的灯光中,我想。 (刊于11月14日解放日报“朝花”)

丰子恺:旧上海

  丰子恺:旧上海  所谓旧上海,是指抗日战争以前的上海。那时上海除闸北和南市之外,都是租界。洋泾浜(爱多亚路,即今延安路)以北是英租界,以南是法租界,虹口一带是日租界。租界上有好几路电车,都是外国人办的。中国人办的只有南市一路,绕城墙走,叫做华商电车。租界上乘电车,要懂得窍门,否则就被弄得莫名其妙。卖票人要揩油,其方法是这样:  譬如你要乘五站路,上车时给卖票人五分钱,他收了钱,暂时不给你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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